逐流实在没有想到,老太监陈琳也正要找他。那么]b么事呢?心中思忖着,江逐流口上却不怠慢,拱手说道:“江舟见过陈总管。”
陈琳挥了挥手,杂役太监知机地退出了偏厅。陈琳这才不阴不阳地对江逐流说道:“江老二,你就别和洒家客气了,坐吧。”
江逐流坐在陈琳的右首,又拱手道:“陈总管,还真是巧了。江舟正要有事找你老人家,不想陈总管也要找江舟呢!”
陈琳依旧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,涩声道:“巧什么?不是洒家要寻你,而是官家吩咐下来,让洒家寻你。”
江逐流闻言连忙道:“圣上有何吩咐?”
陈琳道:“太后下懿旨调你任山陵使承事郎之事,官家曾想阻止,奈何太后心意已决,官家也无能为力。官家又怕你到丁谓的手下后,受不了丁谓的难为做出什么傻事,所以特命洒家来送你四个字,‘委曲求全’。官家说了,来日方长,将来必有你用武之地,但是你首先要保全了自己,才能于日后成就一番功业。”
江逐流一下子愣在当场。他万没有想到,小皇帝赵祯会让陈琳来送他这么一番话。关于赵祯阻止刘太后调任他任山陵使承事郎之事,陈琳虽然说得轻描淡写,“太后心意已决,官家无能为力”,但是江逐流知道,这中间必然是一番惊心动魄地争执过程,小皇帝赵祯不知道受了太后多大的委屈,否则,他不会用“委曲求全”四个字来送给自己。
“谢陈总管传话。”江逐流缓缓说道,“陈总管,请你转告圣上,圣上的教谕江舟俱都铭记在心。来日方长,江舟将来还欲跟随圣上成就一番丰功伟业也请圣上务必保重龙体。”
陈琳阴郁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笑容,他点头道:“江老二,你能体会到官家这番用心就好。韩信当日能受胯下之辱,然后才辅佐汉高祖成就一番不世功业。更何况你此去山陵使司任承事郎乃是高升,比当日韩信的胯下之辱要强之万倍。大丈夫能屈能伸,你到丁谓手下暂且受些委屈算些什么?”
江逐流谢道:“多谢陈总管教诲。”
陈琳继续说道:“江老二,你甚至可以做出依附丁谓的姿态来保全自己。别人怎么说都无所谓,其中内情官家自然清楚,你勿要担心。”
江逐流愣了愣,道:“陈总管,这可是官家的吩咐吗?”委曲求全这四个字江逐流能够做到,他自信只要自己万般小心,丁谓等人想抓他的把柄却也不是那么容易,可是若要让他做出依附丁谓的姿态,这个实在让江逐流不能接受。
“这是洒家的主意,你不愿意么?”陈琳道,“江老二,目前官家势单力孤,太后和丁相几乎把官家架空。若是你能得到丁谓的信任,把他的一些举动通报给官家,官家行事之时也不至于茫然无措。”
江逐流这才明白,老太监陈琳是让他上演一处古代版的无间道啊。这可比单单的委曲求全要难多了呢!
“陈总管,江舟尽力为之,能不能办到却不敢向你保证。”
“呵呵。”陈琳笑道:“难得江老二如此深明事理。不枉官家称呼你一声二哥。”
江逐流连忙道:“那是圣上玩笑之言,当不得真的。”
陈琳又赞道:“小江,你年纪轻轻,倒是深知这臣子之礼不可僭越的道理。这让洒家越来越喜欢你了。官家如何称呼咱们是官家的事情,我们做臣子的内心深处一定要摆对自己的位置,知道自己几斤几两。”
陈琳这声小江叫得江逐流毛骨悚然,他心中说道还不如继续叫他“江老二”呢!不过陈琳这番话也让江逐流暗自警醒。他和赵祯私下里二哥长三弟短的,这时候看着虽然没有什么事情,可是将来如果刘太后还政于赵祯,那时候难保赵祯心中没有什么芥蒂。看来以后和赵祯私下里接触时还是要注意分寸,勿要得意忘形。
“好了,官家吩咐的事情洒家都已经交代完了。”陈琳面孔又板了起来,“江老二,你急吼吼地让杂役太监传话给洒家,究竟是什么事情?”
江逐流此时已经改变了主意。鲁宗道一病,朝中少了制衡丁谓和刘太后的人,小皇帝此时处境更为艰难。泰顺号的事情他再想别的办法,总之,不能为这么一点事情就去烦扰小皇帝赵祯。
“陈总管,也没有什么事情。”江逐流撒谎道:“江舟前日见到范仲淹范校理,他言道自从鲁相卧床不起后,他已经多日没能见道圣上了。江舟心中挂念圣上,所以特意托人找陈总管打探一下消息。”
!”陈琳点了点头道:“难得小江有这份心思。官i些低沉,身体尚好。估计年节过后,太后对官家的约束会松动一些,到时候朝臣自然可以觐见官家了。”
“还请陈总管多多劝慰官家。”
“呵呵,小江这份心意洒家一定转告给官家。”陈琳笑道,“这座宅院乃洒家小妾的居所,日后小江有什么事需要洒家转告,可以直接来这里,勿要再买通什么宫中之人,须知人多嘴杂。”
江逐流心中大奇,这陈琳乃是太监,怎么还有小妾呢?既然有小妾,想来也一定有正房妻子,这真是奇闻呢!怎么张震所录的官场秘辛不曾提到呢?
其实在宋朝宦官都可以娶妻,组织家庭生活,也可以纳妾,当然具体纳多少得视自己的俸禄多寡量体裁衣。品级高的宦官可以住在大内皇宫之外的别墅,出门也可以坐轿子,乃至朱熹老夫子曾咬牙切齿的评论说“古人置宦者,正以他绝人道后,可入宫;今却皆有妻妾,居大第,都与常人无异,这都不是。出入又乘大轿。”
这种事情在张震看来是普通不过,自然不会多废笔墨去记录这些,所以在江逐流听来,就成了稀罕之事了。
告辞出了陈琳的别院,江逐流心下盘算,下一步该怎么办?首要问题当然是要先解决泰顺号的事情。王魁发被关入监牢,一定会吃很多苦头,他诺大年龄,一个经受不住,有个三长两短的,这让江逐流良心上怎么能安宁?江逐流来到宋朝后,王魁发是第一个赏识他的伯乐,对他有知遇之恩,他怎么能放任不管呢?
还有就是小皇帝赵祯交代的委曲求全,怎么去做呢?他即使想委曲求全,到丁谓手下上演一处北宋版本的无间道,可是怎么才能让丁谓信任他呢?
江逐流思量了半天,忽然间有了一个两全其美的主意。通常情况下,丁谓不会平白无故地相信江逐流会依附投靠他。可是假如江逐流有难处去求丁谓解决,那么就是另外一回事了。
拿眼下来说,解决泰顺号的事情非丁谓和钱惟演这样的权臣不可。既然这样,江逐流就拿泰顺号的事情去求丁谓解决。这样不但能骗取丁谓的信任,还能解决泰顺号的问题,把王魁发老爷子给救出大牢,这不正是一举两得吗?
可是现在江逐流要想见到丁谓也不容易。丁谓和雷允恭都不在山陵使司衙门内,他们对江逐流避而不见,目的就是要给江逐流一个下马威。那么要想见到丁谓,只有到丁谓的府邸了。
主意打定之后,江逐流回到王魁财的住处。
王魁财正焦急万分,看见江逐流回来,不由得大喜过望:“江贤侄,事情可有眉目?”
江逐流点了点头道:“王伯父,小侄倒是寻找到一条门路,只是需要王伯父破费一些。”
王魁财道:“只要能把大哥救出来,即使把整个泰顺号卖了都无妨。贤侄有什么吩咐只管讲来。”
江逐流道:“王伯父,你速速在汴梁买下一处环境优雅的上好院落,然后把房契给我。其余的事情就交给小侄了。”
王魁财忙道:“泰顺号在东榆林巷有一处临水的三进院落,环境雅致,面积颇大,不知道合不合贤侄的心意。”
江逐流道:“还请伯父领小侄前去观看。”
当下王魁财领着江逐流到东榆林巷那处院子。江逐流见里面雕梁画柱、飞穹悬檐,装饰的富丽堂皇又不失雅致。尤其是后面有一座花园,小桥流水、曲径通幽,一副江南风光。江逐流心道,这座院落送给丁谓他应该会满意。
于是江逐流让王魁财把房契交给他,又拿了几十锭纹银,然后让王魁财等候消息。
江逐流离开王魁财后,先回驿馆安歇
到了傍晚,江逐流拿了几锭纹银,用红纸把房契封好,起身奔往丁谓的宰相府邸。距离年节只有三日,丁谓即使再忙碌,这时也该回到府里了。
到了丁谓的府邸面前,不出所料,江逐流果然被门房拦下。宰相门房七品官嘛!江逐流早有准备,塞了两锭纹银到门房的手中。当时流通的都是铜钱,银锭子属于硬通货,极为罕见,门房收了江逐流的银锭子之后立刻换上一副笑脸,对江逐流客气有加。
“哎呀,江大人,你还真是来巧了呢!我家相爷刚刚回来,你稍候片刻,小的这就为你去通报。”
第一百二十五章无间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