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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节问村长去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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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节问村长去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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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节问村长去!

    廷寄到省,张芾的这个年就过得很不是滋味了,他自家知道自家事,当年种种,朝很有人仍然记挂在心,不合省内出了这样的丑闻,更给了旁人挥的余地。具折陈罪、谢恩之余,心念及此番辱及自身,实在是为了李泉做事荒唐,不顾清名,不理私誉,做出这样有伤风化的事情,实在人的败类,最后害得自己连带着也被皇上下旨训斥,还罚了半年的俸禄?

    张芾一口气郁结难平之下,心生恶念,命人到常熟县找来本县的‘训导’——县里负责管教化的学官——叫张静的来商议,张静秉性懦弱,学政的话自然是说什么听什么,当下列名会衔,又派人找来典史,按照规程从县到府,从府到省,以李泉‘蔑弃伦常,私相沟通,置寡母于家不闻不问,携女私逃在外’为名,革去了他的秀才功名。

    读书人乡试得(秀才),就算是有了进身之阶,若是能够考举人,更加是了不起,不但县大老爷要执礼相见,有上到公堂的时候,也只是长揖,而不跪的。甚至是县衙的官封刑具,对于这些人也不能使用。

    而今天,李泉省试不不说,连同秀才的一身长衫,也为张芾一封奏章剥了下去。不但这样,在张芾的奏章,还以‘名教有亏’为由,免去了他三年之内赴乡试的权利

    李泉厝居在翁府移时,按照他本来的意思,是在一到北京之后,立刻托请翁曾将自己平安抵达的消息传递回常熟家,谁知道翁曾不在京,有些话又不好对长辈言及,这件事就被拖了下来。

    他这边可以安稳的度日,常熟的家却是乱作了一团:曹德政和女儿,女婿约好,待到安顿下来,就立刻回报一声,这边如果曹太太有松动之意,就立刻派人送信,让小两口归来,补办婚事。

    谁知道两个人一去如黄鹤,更加令曹德政又是焦急,又是悔恨只以为几个人在路上出了差错,遭遇了不幸。好容易得到信息,知道两家的孩子平安抵达了北京,省的一到公,却让曹德政和刘氏夫人同时慌了手脚。托人去打听才知道,这也是因为这一次风化教案而引的恶果,弄得曹德政后悔不迭。

    此时却还顾不得这许多,得知两个孩子的下落,曹德政赶忙命人雇请了一辆车,和妻子千里迢迢奔赴北京,本来曹德政是想自己一人前往的,奈何母女连心,曹太太又如何放心得下?

    待到了京城,已经过年数日了,夫妻两个找到翁府,和女儿见面,彼此抱头大哭一场,又在下人的带领下到了二堂,恭恭敬敬的给翁心存磕头行礼:“多谢老大人容留之恩,草民夫妻来世结草衔环,也要报答老大人的恩情”

    翁心存客气了几句,请他们夫妻入座,又让下人奉上茶水,问了几句路上辛苦,然后说道:“曹兄?”

    “不敢,老大人称呼小民名姓即可。”

    “也罢,我们总算是同乡,老夫又年长几岁,就以贤契相称吧。”翁心存点头一笑,慢悠悠的说道:“贤契啊,此事闹到今天如此境地,说起来,倒也全非是逆事。便如少渊小兄吧?毕竟是年少荒唐,经此一事,当学得盈满之惧常萦于心的古训,便是偶有跌仆,未来自当有为国效力之机。”

    “是老前辈所言,晚生全都记下了。”

    “至于贤契嘛,此来北京,也是天假其便。”翁心存说:“上年皇上问及于老夫,漕运改制之后,原有漕丁生计窘迫与否?老夫惭愧,恨不能识之万一,今日贤契北来,倒要有请教益了。”

    这样掉的说话曹德政听得不是特别明白,眨眨眼,问道:“老大人说的是什么?”

    翁心存一笑:“我是说,漕运改为海运之后,贤契与一干漕帮人的生活,可是很艰难吗?”

    这一次曹德政听懂了,失礼的挠挠头,“不敢欺瞒老大人,漕丁苦楚,很难几句话说清楚。”他说:“便如同漕运改制之后吧?帮一下子断了生计,虽然还有公的一份钱米,却是根本不够花用。像我这样的漕丁,又不能学那等年少帮众,可以重新学习海上操舟的诀窍,只能是靠当年的一点积蓄,勉强度日。”

    “哦,”翁心存点点头,又问道:“那,漕帮没有为贤契这样的漕丁想什么办法吗?”

    “办法也是有的。例如——”

    办法当然是有的,分正邪两途,先说正途,正途又分为两种,第一种是:漕运每年除了漕米之外,还有大批物什,举凡木器、漆器、绸缎、五金等等一切产自南方,运抵北方的特产,都是可以从漕运通途北上的。改为海运之后,这些东西全部上了沙船,走海路北上,不过有一些物什是在南方诸省间转运的,自然也可以解决一部分漕丁的生计。

    第二种就是贩盐以销往各省了。漕运改制之先,皇帝想到了可能引的各方面的问题,特别提出一种私人贩销官盐的策略,简单的说就是卖力气从盐商那里花六十两银子买来盐引,到盐场提盐两千斤,贩卖到两湖、云贵等缺盐的省份,最少可以获利四十两。若是肯下功夫,去到更远的边陲之地,获利更多。

    除了正途之外,再一种就不是那么光明正大了:这是指那些既不肯下力气,又不肯放下身段的漕旧有耆宿而言的,生活没有了来源,便做一些没面皮的勾当:‘千家教女先教曲,十里栽花算种田’,迫使妻女抛头露面,后街曲巷多出了好些‘黄鱼’——也就是暗门子的私娼。

    曹德政当然不至于如此下作,不过那等约集亲友,凑齐资本去贩盐的事情,也是他做不来的,倒并不是面子上下不来,而是因为他常年生活在水上,腿脚关节等处全都是病况,当年总是在水上跑,还隐而不显,一旦闲下来,竟是每天在家想起床帮助妻子操持点家务都做不到了

    听曹德政大约的说了一遍,翁心存做到心有数,点了点头:“如此说来,倒也是其情可悯。龢儿?”

    “儿子在。”

    “乡邻远来,你要好生照顾。等到天气暖和一点,再安排他们回乡去吧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此事不劳父亲挂怀,儿子知道的。”

    第二天一早,翁心存递牌子进来。皇帝已经把当初和他说过的,着他详细问一问漕丁生活景况的事情忘记了,听他再度提起,才想起来:“曹德政,是谁?”


    “曹德政就是厝居在臣府上的曹玲之父。得知女儿下落之后,和妻子一起动身到京来了。”

    “啊,是了。为张芾一道表章夺了秀才功名的那个李泉的岳父和岳母,可是的?”

    “是。皇上圣念无错,正是这二人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?他们到京来了?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翁心存心奇怪,刚才说过的话,皇上没有听清楚吗?不过明知道是在浪费唇舌,还是毕恭毕敬的回答:“正是。他们夫妻二人思女心切,得知女儿下落,立刻雇请一辆大车,到京来了。现在也暂时厝居在臣的府上。”

    “嗯,你继续说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臣上一年面圣的时候,曾经听皇上谈及漕丁之事,圣意深恐漕运改制之后,漕丁生活苦楚。正好,曹德政北来,臣和他详谈之下,知晓漕丁生活景况,这才特来皇上面前回复。”

    皇帝没有想到翁心存来是为这件事,心好笑之余,更是难得的一阵感动:自己不过是随口说说,谁知道他竟然这样的认真负责?在多日之后仍然记挂此事?倒要认真的听听了:“你先起来。”又对六福说:“去,给翁大人搬杌子来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翁心存谢恩坐下,把曹德政和自己说的话又在皇上面前说了一遍,最后说道:“听曹德政之言,臣以为,漕丁辛苦本已有之,不过却也是天无绝人之路,更有皇上料机在前,本有各项解决途径,像曹德政这样身子老迈,又有病在身,不能执役的,想来十无一。皇上也就不必为他挂念圣怀了。”

    皇帝一直很用心的听着,不时的打断他一句,问一问其细节:例如漕帮公出的银子,到了像曹德政这样的人手,能够有几两几钱?每月花销又有多少?都详细厘清问明之后,方才聚拢精神,听他把话说完:“翁心存,你还记得上一年十一月在养心殿,朕和周祖培说过的话吗?”

    翁心存年纪虽然稍微老迈,记性却极好,当下答说:“是,臣记得。皇上在周大人奏答之后说:你这话对,也不全对。”

    “就是这话了。那么,你可知朕言周祖培所讲的不全对,可有所指?”

    “这,臣愚昧,不能祥知圣意若何。”

    皇帝笑了,没有直接给他解释,倒像是唠家常一般的说道:“朕曾经听闻过一个笑话,是讲有公婆两个,在田间干完了活儿,坐着聊天。老婆婆就说:‘老头子,你知道京的皇帝每天吃什么吗?’”

    翁心存不知道皇帝为什么突然给自己讲笑话,只得耐心的听着:“老公公答说:‘那哪儿知道啊?问村长去’”

    “哈哈哈”翁心存是循规蹈矩的书生,平生讲究的是喜怒不形于色,这一次也忍不住失声大笑起来,笑了几声,赶忙又跪倒下来:“臣失仪。”

    “你起来。”皇帝含笑摆手,让他重新落座,继续给他说笑话:“于是,公婆两个就去问村长,村长大约是个见过世面的,听完公婆两个的问题之后,答说:‘皇上啊,每天大饼裹着白面馒头,就着米饭吃。’”

    一句话出口,翁心存第二次失声大笑,站立在暖阁随侍的宫女太监,不敢放肆,一个个借机躲到门廊的外面,笑得直不起腰来

    好半天的时间,待他笑声消止,皇帝才继续说:“朕给你讲这样的笑话,并不是为了博你一粲。而是要告诉你一个道理:民间百姓与朕虽同是大清国人,彼此却相隔重重,难得一见。百姓对天家有些许猜度,却犹如雾里看花,不着绳墨。而朕呢?”

    说到这里,皇帝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半分笑容,“在这京呆着,很多时候要靠地方督抚上折子才能知晓这九州万方每天所生的事情。便如同漕丁生活苦楚一节吧。在漕运改制之前,朕多次召6建瀛、杨殿邦到御前来,就是怕所指定的很多规程之多有错漏,最后将这利国之术变成疲民之方。”

    他又说:“朕身为天子,每天里听你们口颂圣之言,嘿时间久了,便如同道德经所言:耳迷五音,目迷五色。到了那时候,便是有那兢兢自守,心怀天下的大臣将真实情况如实反映上来,朕内心明知道是真的,怕也不会再当做是真的了。”

    他望着翁心存,一字一句的说道:“这一次,翁心存,你这一次的差事做得好将从曹德政口听来之言复报朕知,这才是使民情上达,使为人君父者可以通晓民隐、民疾的古大臣颜色可见你的书没有白读”

    “臣不敢当臣不过是将百姓之言上传帝听,使我皇上行善政之时,能够更加有的放矢的筹措和准备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你先起来。”皇帝满意的点点头,让他站了起来,却不再就这个问题做深谈,而是换了话题:“朕记得,你的儿子,道光二十九年的时候,是江苏一省的拔贡的?叫什么?”

    “是,臣子同龢,略有微才,先皇二十九年的时候,侥幸而本省拔贡。”

    “有父如此,令郎之学问、颜色,也可以想见了。”

    翁心存自然又是叩头谢恩不止。

    皇帝难得的和翁心存说了几句心里话,悠闲的翘起了腿:“这个曹德政啊,朕想,见他一面。”他说:“有些话,你我君臣在这暖阁之所说,外间全无所知,若是为此而谕旨到省里,难免引人猜度不休。倒不如就经由曹德政之口,将一些话带到地方上,也可以使朕的这番与民修养的意思,传达到受众之间,你以为呢?”

    “老臣以为不妥”翁心存跪了下来,他说:“曹德政不过普通漕丁之一员,若是皇上有恩旨于他的话,自然是天恩若海,若是准其面圣,其人荒疏,臣恐有辱圣上视听。”

    皇帝犹豫了一下:“再说吧。此事,容朕想一想,左右他还要在京住上几日的,是吗?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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